清明雨丝
雨丝从铁灰的天幕垂下来,像无数根透明的丝线,把整座大河贝生态息园织进湿润的玻璃罩子里。松柏的针叶上挂着水珠,折射出无数个微缩的清明,每个倒影里都有捧白菊的剪影,在蜿蜒的湖岸线上走走停停。
亲人的骨灰罐嵌在梨花林深处。去年此时,她还踮脚去够枝头最饱满的那朵梨花,枯瘦的手腕在春风里晃成玉镯的弧度。"这花要是腌成酱,配白粥最清爽。"她总这样说,仿佛梨花不是开在枝头,而是生来就该落在粗陶罐里。如今枝头的花瓣被雨水打湿,倒真像浸在蜜罐里那般晶莹了。
湖心亭的檐角滴着雨。我数着水珠坠落的节奏,突然记起她织毛衣时银针相撞的脆响。那时她总把织了一半的毛衣摊在膝头,看雨水顺着老屋的瓦当连成珠帘。"雨脚密,针脚也要密。"这话不知是说给毛衣听的,还是说给檐下雨听的。此刻亭角的雨帘依旧密密织着,却再没人教我辨认针法的疏密。
湖面浮起千万个细小的酒窝。锦鲤从墨绿的水藻间游过,尾鳍搅碎倒映的云絮。去年她往湖里撒面包屑,看鱼群聚成流动的绸缎,笑得眼尾皱纹都泛起涟漪。如今我撒下的碎屑随波漂散,倒像是把未完的话掰碎了,喂给沉默的湖水。
梨花簌簌落在青石板上,沾了雨水的花瓣愈发透亮,仿佛她腌渍在玻璃罐里的那些。雨忽然下得急了,满园草木都在水雾中洇成水墨的笔触。我知道当云散时,这些被雨水缝进泥土的往事,又会抽出新的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