思念与藤蔓同生长
窗台上那盆常春藤又爬过半个窗棂,垂下的新蔓在风里轻轻摇晃,像极了您最后教我缝被角时颤抖的银针。缝纫机顶盖落满细灰,抽屉里五颜六色的线轴依然保持着您排列的顺序——鹅黄挨着黛青,仿佛把四季都收进了小小的方格。
老衣柜最底层压着您手织的枣红毛衣,樟脑丸的气味裹着记忆缓慢挥发。那年深秋您赶在寒流前织完最后一针,织针在煤油灯下拉出细长的影子,恍如墙上古老的时间刻痕。如今每当穿起这件毛衣,总觉得有双布满老茧的手,正隔着三十年的光阴轻轻摩挲我的后背。
厨房的陶罐里腌着您教的糖蒜,玻璃瓶上还贴着您写的"辛丑年小雪"。蒜瓣在琥珀色的醋汁里舒展,渐渐染上淡紫的纹路,像您常年浸泡草药的手掌。我始终学不会您切蓑衣黄瓜的绝活,刀刃总在即将收尾时划断薄如蝉翼的瓜肉,案板上的裂痕却永远比您留下的那枚浅些。
昨夜暴雨突至,院角的夜来香开得惊心动魄。您从前总在雷雨天把晾晒的陈皮收进铁皮盒,说闪电会吸走草药的魂。此刻雨点砸在青瓦上的脆响,与铁盒开合的叮当声在记忆里重叠,潮湿的空气突然漫起若有若无的橘香。
常春藤的触须终于攀到了窗框顶端,在最高处蜷成嫩绿的问号。那些您教我的、留给我的、刻进我骨血里的,此刻都化作藤蔓里流淌的汁液,在阳光下静静编织着新的年轮。当风起时,满墙绿叶沙沙作响,我听见整个春天都在替您应答。